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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忆龙河口
发布时间:2007年07月19日 10:27          来源:     阅读数:4334

许芳华

许芳华,女,66岁,舒城县柏林乡兴河村人。1958年冬赴龙河口水库工地,担任“刘胡兰突击连”连长,先后被评为县、地区、省劳动模范。1960年水库竣工后,回农村担任基层干部及乡镇企业职工。晚年自食其力。

我叫许芳华,今年六十六岁了,在当年兴建龙河口水库中,我担任“刘胡兰突击连”的连长。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一道为建水库大坝出过力、流过汗,度过了那段限苦生活。算算时间四十多年了,到现在大家还没有忘记我们,我实在感动。时间久,我的记性又不大好,今天讲的可是有讹错,还望当年和我一道战斗的同志们,加以纠正和补充。

现在就从我自身说起吧。我娘家住在干汊河湾里,离杭埠河不远,兄弟姐妹七个。自打记事起,每逢杭埠河发大水,我家就被淹,父母就把我们送到附近周瑜城大墩子上,逃避水灾;我婆家在石岗兴河,常年干旱,有时颗粒不收,连人畜喝水都困难。从小我就吃尽了水旱灾害的苦头。1958年我20岁,一听说政府要在杭埠河上游修龙河口水库,高兴极了。结婚才三天,我就打起包袱和乡亲们一道奔水库工地来了。当时工地实行军事化管理,总指挥部下面设第一、第二、第三三个师,我们石岗地区来的民工编在城北团,属第三师。开始时,我们妇女和男劳力一道挑土,我本来就是个要强好胜的性子,趟趟都要比别人多几锹土,一天还要比别人多跑几个来回。那时只有一双布鞋,收工后洗过脚穿,白天挑土干脆就光着脚丫跑,天数多了,脚板磨起了老僵(即茧)子,踩着碎石子也不觉得疼。每次“打盘”(工间休息),别的姐妹都累得东倒西歪,有人往地上一躺就迷糊过去了。本来就喜欢闹的我,却浑身是劲,为了给大家鼓劲、提神,常拿起用白铁皮焊成的土广播筒,又是说又是唱,宣传修水库的好处,受到了领导和群众的好评。由于我劳动上肯吃苦,工作上积极主动,一个月就入了团,三个月我就加入了党。当总指挥部决定从来自全县各地的女民工中挑选出一百多名组建“刘胡兰突击队”时,我就被挑选为连长,曾申英大姐是连队指导员。记得那天连队成立时,领导宣布任命后,我往前一站,一声令下:“集合!”120位姐妹,站得整整齐齐,接着我们就高举“刘胡兰突击连”的红旗,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进工地。我们这支队伍,都是经过挑选来的,不但年青,而且漂亮,个个精神抖擞。我们一出现,整个工地气氛热烈,精神为之一振,惹得那些男民工们眼珠都瞪多大。我起了个头,战士们唱起了自编词曲的歌子,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歌词:“人有多大胆,地有多高产;老学穆桂英,少学花木兰。是英雄,是好汉,水库工地比比看,共产主义早实现!”。

为了加快工程速度,总指挥部从县内各地调来了黄牛、水牛一千多条,组成了一支用牛车运土的大军,本来工地上就有几万人,现在又加上这么多牛车,人、车搅在一起,又都是高低不平的石子路。拥挤不堪,有人被牛踩伤的,有牛被车蹩断腿的,结果造成了“窝工”,再加上缺饲料,又无牛栏,没有多久,调来的耕牛死的死、伤的伤、损失很大。后来,指挥部改变主张,发动群众动脑筋,想办法,掀起运输工具改革热潮,利用独轮车、平板车、木轨小火车、吊杆运土机、手摇帆布传送带和劈土法、洞室爆破等,提高工效。一时间,出现了你追我赶的竞赛热潮。

做大坝粘土心墙,要用石磙碾压。工地上有两个大石磙,都是用青冈石凿成的,每个足足有八、九百斤重。我们“刘胡兰突击连”向指挥部提出要和小伙子们来个“擂台赛”,指挥部批准了我们的要求,担当拉石磙的小伙子,也都是挑选出来的,个个虎背熊腰蛮劲超人,一听说我们这队大姑娘小媳妇要向他挑战,眼水都笑出来了。有人说起了俏皮话:“比生孩子我们没那条件,比拉磙子嘛,嗨嗨!你们也敢!”“敢”!我许芳华最听不得男子这种风凉话:“有种的我们就来试试看!”百十个小伙子觉得这事过瘾,于是报告指挥部批准,打出了“董存瑞战斗连”的旗号。擂台赛开始了,这班小伙子,发挥自己的优势,大概也为了先声夺人,天气虽然很冷,但仍然打赤膊光着脊梁,精神抖数。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,虽然是出力气活,但个个打扮得漂漂亮亮,飒爽英姿。头三天“董存瑞战斗连”小伙子们猛打猛冲,八、九千斤重的大石磙拉得平地生风,超过我们“刘胡兰突击连”姑娘们四十多来回。小伙子向我们打哈哈:“许芳华,怎么样!你敢跟我们比!”我手下的姑娘们有些沉不住气了,但我不急不慌,仍带领她们不紧不慢地拉着磙子走,其实我心里有数,凭力气我们女的当然不如男的,比蛮干我们更不是他们的对手,这就得动脑子,来个智取。我从小听爸爸说过他挑“八根系(脚夫)的经验。我叫姑娘们穿上薄棉袄,每个人缝个布垫披在肩上,并交待大家拉起来再热也不要脱衣服,身上一出汗就像小车轱辘加了油,跑起来既灵活又不觉得怎么累。到了第四天,形势发生了变化,出蛮力的小伙子,个个肩头都磨得又红又肿,碰不得绳,刹不下腰,拉起磙子便疼得龇牙裂嘴,我们仍然不紧不慢地跑着。到了第六天上,他们不得不慢下来。我们还“舅奶奶花鞋老样子”,两队的总成绩“半斤八两”,打了个平手。再往后,我们越跑越快,到了第十天,他们被我们拉下来了,他们由趾高气扬变得无可奈何了。擂台赛告一段落时,我们仍是超过了他们,赢得了最后胜利。优胜红旗被我们“刘胡兰突击连”夺得。

大坝上的擂台赛,小女子胜过了大男子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工地,这使几万人的精神为之振奋,促进了工效的提高,加快了工程进展。从此,我们“刘胡兰突击连”,一时间名声大振,整个淠史杭工地都知道,当然,我许芳华也跟着沾光,后来我还被评为水利战线的标兵。1959年春季我还同当时工交战线上的鲍家英、服务行业的惠国珍和文艺界的陈国英等一道参加了六安地区召开的“巧姑娘表彰大会”。以后,我还被评为省劳模,到合肥开会。

在龙河口水库兴建中,最使我忘不了的就是主坝合龙的那一幕。1959年春,为了使大坝工程抢在汛期前完成,指挥部又从全县各地调集了大批男女劳力和机关干部。工地上由原来的三、四万人,一下子增加到七、八万人。那时候,水上是人、陆地上是人,山里是人,山坡上还是人,人山人海,到处是红旗,到处是口号声,望不到头,看不到边,后来听人说,那叫“人海战术”,我信。那年春汛来得特早,眼看大坝在一米一米上升,那晓得水也在不断上涨。当大坝升到50多米高的时候,老天下得不睁眼,象拉线似的大雨一连下了三、四天,上游山洪暴发,大水铺天盖地而来,库里的水像蒲饭汤一样往上涨。听技术员说,当时水位快高出城关镇的城锥子(县城的龙头塔),如果一旦溃坝,大水破膛直下,从杭埠河两岸一直到巢湖就要被冲得精光,这个后果谁也不敢去想!那天晚上,外面刮着大风,大雨还是象插竹竿似地下着。白天我因为搬运石料,脚背被砸伤,住在工地临时医院的帐篷里,听着外面的风雨声,翻来覆去睡不着,生怕大坝被洪水冲破。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,外面的锣声响成一片,那是紧急集合的信号。接着从狮子山方向传来了三声枪响,枪声报警,这是危急的信号!我一骨碌从板床上爬了起来,顾不上脚痛,迎着大雨冲出帐篷。这时外面一片喧哗,闹的翻江倒海,有冲向大坝的,有逃往高地的,还有的是被吓愣了站在雨里抖瑟。四面山坡上大喇叭一齐喊叫“总指挥部紧急决定……”风雨声加上脚步声和叫喊声,乱的像一锅粥,大喇叭或高或低,时断时续,我倒底也没有听清指挥部决定了什么。但我料定是大坝出事了,在这紧急关心,我们“刘胡兰突击连”总不能装孬种当逃兵!我强忍着脚病,一瘸一拐地插进人流奔向大坝。在一个闪电中,我发现了一队青年女子也夹在冲向大坝的人流中,我拼命地喊着她们的名字,大概她们听到了自己连长的声音,呼拉一下子围过来,问我怎么办。初见这个场面,我也不知该怎么办。我未加思索地把手一挥,大喊了一声:“冲上去再说!”等我们冲到现场一看,原来是东大坝被洪水冲开了一道大口子,起码有二十多米宽,洪水像牯牛样地往下窜,两边黑压压的人群一面呼喊着,一面向缺口中投东西,可投掷下去的沙袋、石块和整袋装的芋头干子、大米、面粉,只见在激流中翻个身,就被卷走了,缺口还在不断扩大。忽然一个响雷在大坝上空炸开,人群开始骚动起来,这时已有人向山坡上逃,这种场面如不立即制止,整个工地就失去控制,那不敢想的后果就会出现!狮子山上又响起了枪声,大喇叭里又传来了喊声,虽然嘶哑,但我听得清清楚楚:“为了子孙后代,就是死在这里也值得!共产党员、共青团员先站出来!”对,“死也值得!”我站到一块大石头上高喊:“'刘胡兰突击连'的姐妹们,准备好,下水!”就这样,无需点名,一个接一个跳了下来。因为水势太猛,好多人都被水冲走。我也被一个浪头抛起,又重重地跌进浪底,呛了好几口浑水,却被一块大石头挡住了,没有被冲走。这时我看到黑压压的人群,高声呐喊着又扑向缺口处,肩并肩,手挽手,筑起了几道人墙,用身体挡住浪头,后面来的人打桩的打桩,运土的运土,搬石头的搬石头,一鼓作气的堵住了决口,使大坝再次合龙,避免了一场天大的灾难。事后,记者采访时,总是要问我,“你跳下水时是怎么想的呢?”说老实话,当时我什么也没想,那样紧张关头还能想什么呢?大喇叭里不是说了吗,“为了子孙后代,死了也值得!”又谁叫我是“刘胡兰突击连”的连长呢,能装孬种!后来报纸上记者说,“组织500名共产党员、共青团员、筑起三道人墙”,并把我说成是“英雄”,其实,跳下来的也有普通群众,其中也包括我们“刘胡兰突击连”和“董存瑞战斗连”的兄弟姐妹们。

你们要我讲讲离开龙河口水库后的情况,说起来真有些惭愧,想起来还有些伤心,四十多年了,我确实活得很累,也算“老天有眼”总算让我活下来了。我就是这么个人,“竹筒倒豆子”,心里有话就直话,我这就从头说起吧。在水库快要竣工的时候,我身体就觉得很不舒服,而且肚子一天天地鼓起来,姐妹们也看出来了,都以为我有“喜”了。我是结过婚的人,心里清楚,自打来到水库工地,每天和姐妹们劳动在一起,吃住在一起,压根就没有和丈夫同居过,更没有和其他男人“那个”过,怎么会怀孕呢?绝对不会!还有一件事叫我不解,上工地后不久,月经就不来了,不过当时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,反倒觉得这样干起活来倒利落些,并不知道这是不祥的预兆。这下子身体不适一天天加重,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,直到走路困难。工程结束后,领导上出于关心,要我到县医院检查,一检查我吓了一大跳,原来是肚里淤积了两团大血块。我到处看医生求药方,血块是慢慢地消失了,但是六、七年中都没怀上孩子,左邻右舍,风言风语,把我的心都说凉了。作为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,你们知道该是一种什么滋味了,我在别人面前强打精神装得不在乎,其实背下里我哭了不知多少次。以后不断听说,我带领的“刘胡兰突击连”中,有不少姐妹不是落下严重的妇科病,就是生育不正常,我感到深深的愧疚。或许今天的青年人会说,“你们当年也太随便了,哪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!”可爱的孩子们,你们可知道龙河口水库是在我们国家最困难时期修的啊,吃不饱瓜菜代,睡的是湿地单,为了抢时间,“小雨不停工,大雨打冲锋”是常事呀,不是“太随便了”,而条件不许可,如果不作那样的牺牲,你们今天有个好玩的“万佛湖”吗?为了我们自己也是为了你们,我并不为当年修水库付出的代价后悔,也希望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很好地珍惜!

接着我再讲讲后面的事。从龙河口回来后,六安地委保送我到安徽大学附设的工农中学去读书,这是我最幸运也是我最开心的事了。我又有了上学的机会了,而且还是安徽大学附中,我非常珍惜,恨不得不休息不睡觉,一下子钻进书里面去。那知没过几个月,又是“吃食堂子”,又是“低标准”,老百姓吃不饱,不少地方饿死人。工农中学办不下去了,学员各回各的家。我回到舒城后,先在古城公社任共青团支部书记,没干多久,又搞人员“大下放。”我回到婆家兴河村大队担任大队妇女主任。由于我的工作表现好,不久又当上大队书记,成了全县唯一的一个女支书,我同时还是公社党委委员。虽然我文化水平不高,毕竟经过修水库时领导百十个人的磨炼,工作起来也还算得心应手。我虽然是回到了婆家,也还作为英雄模范人物,多次被邀请到县、地区和省里去开会或去作报告,在一般人眼里,还算是很“风光”的,当然我自己也感到满足。[1] [2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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