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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向荣|只为重逢
发布时间:2025年03月11日 15:43          来源:舒城县作者协会     阅读数:138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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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为重逢

郑向荣
19689月,秋意渐浓,天空湛蓝如洗,微风带来丝丝凉意。阳光透过云层,洒下斑驳光影,老槐树在秋风中摇曳,将细碎的阳光洒满院子。季节的低语,仿佛在诉说着大地的秘密。
正午刚过,母亲将刚蒸的菜包子放进帆布包,挎在我肩上。褶子细密,香气溢出。她叮嘱:“趁热送到你爸手里。”语气里满是牵挂。临行前,她站在老槐树下,将我衣领的香囊又缝紧一针,轻声说:“栀子驱邪,保平安。”
母亲拉着我的手,详细交代路线,声音轻柔却坚定。她叮嘱我靠路边走,注意车辆,见到父亲后要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。我点点头,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,扑通扑通跳个不停。 二十里山路,于未满十岁的我是一场深邃的远征。步履轻盈却带着迟疑,心绪如风,既向往未知,也期盼重逢。每一步,皆是岁月的低语;每一程,都是命运的馈赠。勇气似山间晨露,在寂静中凝聚,悄然照亮前路。
凉鞋轻叩,穿过大院,万隆巷斜阳拉长影子,古井映照60年代的面容。甘蔗巷甜腻如琥珀,公社桥苔藓书写未载的往事。码头大街喧嚣如褪色胶片,龙津古桥驮起漕运的喘息。南岸风起,三里街桂香沁心。三百米路在布鞋底摩挲,五十五公里碑默然如界石,沥青安合路映入我的眼帘。
母亲的话在耳边回响,我尽量靠边靠右走,小心翼翼地避让着路上的车辆。柏油马路上晒着酒糟和稻谷,阳光照射下的酒糟,冒着热气,随风向上飘荡,形成一朵朵白云,飘得更高、更远。空气中弥漫着酸味和酒味,充斥着我的鼻孔。晒着的稻谷被车轮碾压后,有的农民立即用木锹将其抛起,沙尘随风飘散,行人躲闪不及,弄得一身沙土,迷了眼睛。
公路两旁是三四米高的梧桐树和白杨树,树叶挡住阳光,气温在25度左右,微风吹动树叶,送来阵阵凉风,让人感到无比舒适。公路两边的水田里,还有少量积水,未处理的稻茌和杂草在水中摇曳。我走过河口大桥,来到三岔路口,按照母亲的交代,向右边岔路走去。
这段旅程,不仅仅是一次物理上的位移,更是一次心灵的成长。每一步都充满了对未知的探索,每一眼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。九月的风,带着凉意,却也带着温暖,仿佛在告诉我,无论前方的路有多么艰难,都要勇敢地走下去。母亲的叮嘱,父亲的期待,都化作了心中的力量,支撑着我继续前行。
天气阴了下来,我踏上那条新修的砂土路,碎石在脚下发出刺耳的碎裂声,仿佛在咀嚼着某种腐烂的东西。路两旁的芝麻秆高得异常,在风中摇曳,投下扭曲的影子,像是无数枯瘦的手臂在黑暗中伸展。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,混合着泥土的腥味,令人窒息。
远处的丘陵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狰狞,像一群沉睡的巨兽。走近了才发现,路是新开的,两旁的土坡被粗暴地切开,露出猩红的断面,仿佛大地被撕裂的伤口。坡地上密密麻麻的坟头,像是某种诡异的作物,在风中无声地生长。纸花和花圈在风中飘动,发出沙沙的响声,仿佛死者的低语。
最可怕的是那些露出的棺材,简陋地盖着几把枯草,仿佛随时会有东西从里面爬出来。风穿过棺材的缝隙,发出呜咽般的哀鸣,像是死者在诉说着未了的心愿。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,心跳声在耳边轰鸣,仿佛要冲破胸膛。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,头皮发麻,冷汗顺着脊背流下。
三四点钟的太阳已经西斜,光线变得昏暗而扭曲,路上早已没有了行人,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片死寂中前行。丘陵间的阴影越来越深,像是某种无形的怪物在吞噬着光明。我的呼吸变得急促,耳边不时传来低沉的嚎叫声,分不清是风声还是野兽的嘶吼。每一步都像是在踏入深渊,脚下的路仿佛在蠕动,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暗中窥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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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站在丘陵的最低处,抬头望去,两边的土崖高耸入云,仿佛要压下来将我碾碎。坡度陡峭而漫长,像是通往地狱的阶梯。风声在耳边呼啸着,夹杂着低语和呻吟,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。我的腿像灌了铅,每一步都无比艰难,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对抗。
终于,我看到了路北的一排排房子,像是黑暗中唯一的灯塔。我加快了脚步,心跳声在耳边轰鸣,仿佛要冲破胸膛。当我走进“舒城县五七干校”的大门时,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。一个战士模样的解放军带我见到了父亲,他正在田地里干活,晒得黝黑的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。
“爸爸,您来干校几个月未回家,妈妈有点担心。您晒黑了。”我声音颤抖地说道。
“你初次出城,走这么远的路,你长大了。”父亲的声音沙哑而温暖,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音。
我们站在田埂上,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,投下长长的影子。父亲的手掌大而温暖,像是握住了我最后的救命稻草。我们聊了很久,大多是父亲的教诲和叮嘱,但我的心思早已飘远,耳边依旧回荡着那段恐怖旅程中的低语和嚎叫,仿佛那些死者的灵魂依旧在黑暗中徘徊,等待着下一个迷途的旅人。
这时,张家颐叔叔叫我们去吃饭。走入食堂,四菜一汤的晚餐,摆满了十人一桌的圆桌,每一道菜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,比我平日里在家吃的饭菜要丰盛得多。我心里暗自想着,要是天天都能吃上这样的饭菜该多好啊。我小心翼翼地用碗盛了点饭,正准备夹菜时,母亲临行前的嘱咐突然在耳边响起:饭的叔叔们都是县里、区上和公社的领导,吃饭时要懂规矩,别只顾着夹自己喜欢的菜,失了礼数,让人笑话。”
抬眼间,见叔辈们低眉凝思,眉头深锁,目光游离,嘴角微沉,每一口饭都似咽下心事。桌上只余筷碗轻响,空气凝滞,压抑如铅,时光仿佛也在这一刻悄然停滞。
我忽觉,我的到来惊扰了沉寂。如误入者,笨拙触碰心弦。为免惊动,轻夹青菜,低头细嚼,动作如羽,咀嚼无声,生怕打破凝固。
这顿饭,似生活缩影——沉重、压抑,却无言。我,仅是过客,被无声之重压得窒息。
张叔叔夹了一块红烧肉到我碗里,我正要推辞,父亲轻声说:“接着吧。”张叔叔笑了笑,声音温和:“别多想,好好吃。”他起身为我盛了一碗热汤,递到我面前。我接过碗,热气扑在脸上,心里突然一暖。低头喝了一口,汤的温度从喉咙滑到心底,紧绷的情绪也慢慢松了下来。那一刻,我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关怀,仿佛所有的沉重都被这碗汤的温暖融化了。
晚饭后,张叔叔带我去乡间散步。我看到远处有只“大狗”,想跑过去和它来个亲密接触,张叔叔急忙一把拽住我:“那是狼,尾巴拖地了,不能乱跑啊!”我这才意识到危险,心里既后怕又感激他的细心。
晚上睡得很早,房间昏暗看不清,感觉房间住了许多人。大通铺上和父亲、张叔叔住在一起。         
夜深了,我躺在通铺上,思绪难平。张叔叔的温暖如春风,化解了我的拘谨。父亲的鼓励下,我融入其中。这不仅是美食,更是心灵的触碰。那份温情与信任,已深深刻入记忆,成为生命中最暖的一页。
晨光微露,我匆匆用过早餐,与父亲和张叔道别,踏上了归途。正午时分,母亲已站在家门口等候,目光中满是牵挂。她轻轻翻看我的香囊,栀子花瓣随风飘落,仿佛时光的碎片,悄然融入尘土。她望着我,嘴角微扬,轻声赞叹:“你真厉害!长大了,可我这颗心,总是放不下。”泪光闪动!她轻声自语,仿佛在诉说着心底最柔软的秘密:“你真棒!”眼中满是骄傲与不舍。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一声狼嚎,划破了山间的寂静。山风轻拂,将她的话语和担忧一并吹散在暮春的空气中,只留下那份深沉的母爱,如影随形。
推土机的铁铲轰然落下,铁铲划破丘陵,尘土漫卷。母亲的身影似书签,夹在我远行的诗篇。九月的风翻动记忆,丘陵如血脉蜿蜒。母亲的栀子香,父亲的沉默,张叔叔的关怀,在轰鸣中愈发清晰——那抹乡情,是月光下的齿痕,是夜色中的纸雀,是未说出口的“对不起”与“我等你”。
九月的风载着思念,穿越丘陵,只为重逢。父亲的牵挂如母亲的栀子,温暖我前行的路。故乡的记忆沉淀在岁月中,夜深时浮现,带着温暖与酸楚,提醒我:无论走多远,故乡永远是归处。那抹乡情,是时光无法抹去的印记。(郑向荣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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