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父眩晕症再度发作,不得不入院治疗。
父亲虽患高血压、冠心病时日已久,但真正入院的机率却很少。前几日,在手脚不再灵便的母亲絮絮叨叨的坚持下,今年一次没回过老家的老两口带着米、油、盐、菜等一篮子生活用品,拾掇了半天,在我放心不下却又无可奈何的目光下,去了他们时刻魂牵梦萦的生长和生活的根据地。
刚在老家呆了一夜,第二天晚上七点多钟,远房嫂子的电话让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,在我意料之中,准是哪位老人又有了状况。“小大(叔父)突然头昏了,一直吐个不停……”慌乱和紧张中,我摞下电话,立刻叫老家附近的一辆小车将父亲送到了镇中心医院。效果不大,第二天,赶到了县医院,并入住。
父亲所住的是急诊室,共有五张病床,五个病人,来自五个不同的家庭。七十多岁的父亲明显带上了那个年代乡镇干部的印痕,就是治病期间,其言行有时也让人哭笑不得。医生问他,头晕何时开始,呕吐了多长时间,父亲说,“7月18日晚,7点20左右,我正在看中央十七届五中全会……”。只见医生扯了下嘴角从鼻腔里呛出“嗤”的一声,“老人家,你不要说那么多,我问什么,你答什么”。父亲缓慢无力的声音中却字字清晰,又透着倔强,“我来把当时的情况向你详细讲一下……”大夫们那么忙,提问都是切中要害,言简意赅,哪有时间听你老人家“做报告”?
隔壁的床位看一眼就知道来自乡下,从他们父子两断断续续的交流中,得知老人肚子痛,挂了两天水,但一直查不出病因,但疼痛稍有缓解。“你问问大强子,我家的棉花被雨水淋得不象样了吧,不行,只有花钱请人摘了吧”,“你妈一个人在家,稻尾子就不收了”,“……”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病人总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念叨着这些农事。晚上,我用大哥带来的太空被卧到旁边的空床位上,倒也能凑合,但病人的儿子却用上衣披在身上躬作一团,两只袜子的脚跟处一边一个窟窿,洇着湿重的汗味。夜里,他的手机铃声响了好两下,也没打动也许累坏了的他。让他休息吧,清醒着的我也不忍心叫醒他。
再下一张床位躺着的是一位因一场不太严重的车祸的伤者,从男人的穿着以及打来的问候电话中估计可能是一位机关工作人员。期间,女人一直在细心的照料着自己的丈夫,身边围绕着一位大约只有四五岁的外孙女,很是可爱乖巧,要不,女人也没有精力伺候病人了。只是,不知是性格,还是因为心情,能吃能动的男人,始终没听到他说过一句话,不论是痛的呻吟,还是“嗯”或“嗷”的应答之类。
第四张床位是来自我老家门口的一对中年夫妇,男人的胃有点问题,妻子在这里照顾他已有一段时间了,本来当天可以出院,可一份迟到的血液化验单让两口子不得不再耐着性子呆了下来。纯朴的乡下夫妇很热心的,逢我不在,妻子主动搀着我父亲去卫生间。二人也是心无城府的,这主要体现与第五张床位的一对教师夫妻的交谈中。男教师是这个房间停留时间最短的病人,却是唾沫星子溅得最多的人。挂水期间,一直话语不断,不断地泼向旁边的二位乡下夫妇。津津乐道自己厨艺的高超,生病住院单位可以百分百报销的自豪,以及对农村茶叶、土鸡的钟情和向往,农村夫妇听得眉开眼笑,满是羡慕。最后,记得男教师给了他们一个电话号码,说他家就住在某某铁路附近,叫二人以后进城有需要时打个电话,交个朋友。
大医院,小社会,小医院,大舞台,各色人相,世间百态。不同的家庭,一样的爱,唯一的共同点是,家人的平安就是他们的牵挂,患难与共是每个家庭走向幸福的根基所在。 (作者:丁文新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