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哪走呢？环顾四周，无一不是端正的脸、细腻的面容、整洁的衣装，还有两只眼睛、两个耳朵、一个鼻子、一张嘴，似曾相识，却又找不出熟稔于心的面孔，还有习以为常的微笑和贴心的亲切。置身城市，高楼大厦不是我的目力所及，穿梭如流的车辆不是我的目标，琳琅满目的商品不是我的追逐，我只想看到人，我熟悉的人，我喜欢的人，或他乡遇故知的老友新朋。何其难啊？

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吧，没再这样的出过远门。不是很远的距离，也不是很漫长的日程，只是为了谋得不高的工资开展的一次业务培训。说是业务培训，其实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涨点薪水，没有压力，没有太多的兴奋。权当是一次出差或旅游吧，但我却并不倾向这样的出门。出差、旅游应当是天南海北、无牵无挂，就象我当兵回乡那年，在裹着汗味、尿味、臭袜子味的火车厢里整整呆了三天两夜，把思念熬尽了，把不堪磨到头了，再见到梦里夜里流干了泪的父亲和母亲，这样的出行才算是实至名归。不象此刻，身心分离，百无聊赖，放又放不下，欲走还留，真的好无奈。

热闹是可以有的，第一天晚上与战友的相聚应当是欢天喜地的，喝喝酒，洗洗澡，打打牌，输几个钱，刚好抹平了兴奋的神经，躺到枕头高昂的宾馆里，倒也好睡一场。但第二天的培训却是死水一潭，第一节课，好象学员们齐齐到场，第二节课便是车马稀拉。下午，干脆不去了，溜到大街上，嘈杂纷繁，却不知道哪里是我的归宿，我的立脚点，茫然失措。转了几圈之后胡乱购得杂志两本，回到一个人的房间，憋着躁动啃起来。但情况是目光坚定，心思脱缰，拽回，再扯回，反复几番，又不由自主的打开房门，最后又是回到原地。那一刻，只得掏出手机，与妻与儿交流，谁知越说越思蜀，差点儿就打道回府。从未有抽烟的习惯，那就以瓜子代替吧。买了袋香瓜子，还有两个酱鸭爪，倚到床头，啜起来。瓜子太瘪，鸭爪太咸，宾馆的茶水太混，脑子太清醒，若有一二知已，小酒二两，也可挨过眼下恐慌，可又从何处寻得亲近之人？战友们各有各事，也不好再涎着脸皮混吃混喝，这顿晚餐，我将与谁共度？

时间下午5点，再次来到阳光依然明媚、人群依然熙攘、我逡巡了几个来回的大街，在“火辣辣”的门前踱了又踱，挺挺胸，装作底气十足的样子，“老板，吃饭！”“几个人？”“一个人”，迎着带有疑问和不太热烈的招呼，我想回到从部队刚回乡时吃火锅的那种执着和不容置疑。牛毛肚、金针菇、泥鳅、粉条、香肠，鸳鸯锅底，我直取辣汤，一瓶啤酒，一盏油碟，我摆开阵势，心无旁骛地与这些僵硬的物什战斗起来。吃着，吃着，原想在这久违了的“麻辣烫”中找回一丝激情、一丝忘却、一丝麻痹，却谁知弹尽粮绝之际，嘴边依然没有觅得丝毫的味道，原来的味道。辣也不辣，麻又不麻，匆匆结账，走人！天光仍然明亮，正是一家人吃饱喝足、漫步街头的最佳时光，现在，我却啥兴致没有，回吧。呆到房内，没想到宾馆内没有有线电视，竟全是毫无特色的“小锅”接收的节目，单调、乏味。中午没有吃完的瓜子还在死皮赖脸地瞅着我，还有那只光秃秃的鸭爪子象长了眼睛，尾随着我踩来踩去的脚步不放。“看我，看我，就把你吃掉！”我想起了电视中一个儿童做的广告，为了不至于浪费，我三下五除二，坚决把他们消灭净。

晕晕的，许是啤酒的作用，许是腹涨的原因，我胡乱地洗了个热水澡，再给妻儿发个短信，不甘心，又打了个电话，终于下定决心——睡觉！一觉过后，回家。迷迷糊糊，辗转反侧之后，管他培训不培训，管他考试不考试，回家！

此时此刻，我是在小儿捧着书，妻打着毛线，我盯着电脑的环境下，心平气和地完成了这篇小文，也许它没有文采，更没有精心的布局，没有曲折的情节，也没有品味和格调，但我是舒心的、踏实的，象家中饭桌上时时离不了的那盘清香、朴素的炒白菜，实在、受用、不可或缺。 （作者：丁文新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