捕鱼捉虾忆童年 胡先友 儿时，我们兄弟三人的学杂费用，都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捕鱼捉虾挣来的，从没让手头拮据的母亲操心过。 夏夜在池塘里捕青虾，是我和三哥最爱干的事。我10来岁，人虽小却是三哥的得力帮手。我鞍前马后地跟着他，图的仅仅是一根棒冰、几个糖果、一支铅笔而已。 在我们的挣钱行当里，最来钱的当属在池塘里挑青虾，青虾属于野生，健壮肥硕有营养，是有钱人家和饭店餐桌上的美味佳肴，价钱比草鱼之类贵几倍。青虾虽然价高，但要在夜晚捕捉，很是辛苦的。 傍晚放学后，我们会着手做一些必要的准备：找来十几块一米见方的纱布，每块纱布上各用两根长毛竹片交错支成拱型十字架，并扎紧布角。纱布中央再放上剖开的河蚌，腥味十足，是青虾们的最爱美食。再将一根5米左右的竹竿栓在毛竹片上，好似挑灯笼一般。 准备就序，天也渐黑，村庄上空回荡着妇女们呼儿唤女归家的声音，鸡鸭回笼，猪牛进棚。我们匆匆扒了几口晚饭，每人一抱虾网、一个手电筒，沿着家门口的池塘边，将一张张网轻轻放进水里。长竹竿一头倾没水中，一头隐藏在岸上草棵里。 我走几步就会向池塘边的老柳树和大白杨揣上两脚，吓得牛皮哄哄的知了赶紧停止嘶鸣。萤火虫姑娘殷勤地打着灯笼飞来了，天上闪起明亮的星星，几朵白云宁静悠然地挂在村庄上空，远处小山岗置身于朦胧的微暗中，显出几份神秘、几份空灵。 附近的场地上，围聚着乘凉的村里人。孩子们围着凉床欢快地打闹着，大妈、二婶、三叔、四大爷们轻摇蒲扇，摆起龙门阵，从孙悟空聊到花和尚，由贾宝玉说到诸葛亮；想到就聊，毫不遮掩，在夜色中谈兴正浓。 而在池塘边，三哥带着我像特务一般悄悄置身于黑暗中，耳听故事会，眼盯塘中水，还要忍受着蚊虫的叮咬。挑青虾的时间要把握得当，每过一刻钟左右就要收一次网。早了，会惊走刚来觅食的青虾；晚了，青虾吃饱河蚌肉后会逃之夭夭。 收网时，我给三哥打手电筒，只见他轻握长竹竿，顶在肚皮上，然后猛地往上挑起，纱网离水、里面贪吃的青虾一通乱跳就被提到岸上，束手就擒。我帮忙去抓，不小心就会被它尖尖的角刺中，手指出血，望着竹笼里那些气急败坏的青虾，我也忘了疼痛。 这年6月，我读小学四年级，开始学写作文，而我却没钱买作文选。听到放学铃声响起时，我立即狂奔回家，扔掉书包，抓起水缸里的葫芦瓢，咕咚咕咚一番畅饮。在院墙缝隙里找到二哥那把亮闪闪的钓钩，在空中比划了几下，提上小铲子和竹篓，到门口洋沟边沿挖蚯蚓。工夫不大，十几条胖乎乎的蚯蚓手到擒来，这可是招待馋嘴黄鳝的上等诱饵哦。 夕阳西下，微风轻抚。母亲任凭我疯玩，坐在门口剥着豆子，哼起童谣：“风婆婆，发风来，扯麻线，扎口袋；扎得紧，一路滚，扎得松，一路风。”绿油油的水田里，生灵们在秧苗掩护下畅快地游荡着，它们不用写作业，不用考试，整天玩乐着，让我羡慕不已。 平时我常帮两位哥哥拎黄鳝笼，也掌握到一些钓黄鳝技巧。找一条新做的田埂，两边有刚打的小洞口，我轻手轻脚地站在田埂上，从竹篓里抓出一条胖乎乎的蚯蚓，穿钩当诱饵，可它不肯配合，使劲摇头摆尾，用手指弹晕才就范。弯腰细看田埂下的洞口，大的洞口不一定是黄鳝，有可能是爬蟹和蛇。那么就找指头粗的洞口钓黄鳝，准没错。 傍晚时分，村庄上空炊烟袅袅。有和我一般大的小伙伴在青草茂盛的田埂上放牛，一边吸着鼻涕，一边哼着谁也听不懂的小曲儿。小燕子和蜻蜓们在低空盘旋，想一探究竟我在干啥吧？二哥说过，要想钓得大黄鳝，首先就得学会哄。傍晚辰光，黄鳝们早已饥肠漉漉，但是天还没黑，不敢出洞找食物。我在选好的洞口前用手指做OK状，轻轻探进水里，"咚咚"地弹了几下，然后屏住呼吸，盯紧洞口。 这几下咚咚声在洞里的黄鳝听来，以为是同伴们晚餐开始的信号，而且吃得已经打嗝了。听到美妙的打嗝声，洞里的黄鳝就会禁不住向外探望。我及时将美味送进洞里，又大又傻的黄鳝迫不及待张口就把这条蛐蟮吞下去，同时也吞下了钓钩。我赶紧收缩钩子，和黄鳝进行一番拉力比赛。想把黄鳝从洞里钓出来，也是要技巧的。硬拽铁钩，会使黄鳝嘴唇撕裂，导致其负伤逃跑。我手握钓钩，拽着黄鳝出来一截，再让它退回一截，一番进进出出，拉拉扯扯，黄鳝终于筋疲力尽，终于被缓缓拖出洞口，乖乖束手就擒。 半个钟头下来，我的竹篓里居然装进几条大黄鳝。看着它们在竹篓里乱窜，心里美得开了花——卖了黄鳝，我就可以买盼望已久的《小学生作文选》了。 家门口有条蜿蜒曲折的小河，浅处半人深，四季水流不断。春汛期间，河塘堰沟都蓄满了水，鱼儿们趁机“越狱”，从池塘或渔场养殖塘偷逃出来，到处闲逛。有天傍晚，我在小河边玩耍，忽然被河里连续跳跃的几条大鱼惊到了，喜上眉梢，赶忙跑回家向二哥报告。 二哥说他早上就看到了，三哥扬起手里的两元巨款，说我们去买网捕鱼吧。二哥说两块钱能买到啥好网啊，我有办法捉到鱼。二哥找来父亲存的两瓶高粱酒，三哥买了五盒蚊香，我找来一大袋麦麸。大家一起用斧头叮叮当当把蚊香砸成粉末。烧酒、蚊香、麦麸这三样东西与捕鱼有啥关联呢？我并不知道。 二哥把麦麸放进铁锅里炒熟，和蚊香一起放进脸盆里，再倒进两瓶白酒，用手拌均匀，让三者充分融合成一体，装了满满两脸盆。真香啊，我暗地咽着口水。二哥看了看电子表，说等半夜把这些美味撒到河里。 为了做好实地勘察，兄弟三人鬼鬼祟祟来到小河边。二哥让我负责约50米浅水河段，自己负责河中间这块大肚子，水深鱼肯定多，三哥负责河尾。明确分工后，吃过晚饭便早早躺下，我头脑里满是鱼儿跳跃的画面。 凌晨3点，正睡得迷迷糊糊，我被二哥推醒。他俩带上三把小鱼网和两盆饵料。我正要打开手电筒，却被二哥制止，说电筒光太亮，会被人发现我们的秘密。我想也对。 黎明时分，人们沉睡在梦乡中。我们又搬出预备的沙袋，将河口涵洞用沙袋挡严实，再沿途抛洒饵料，心里有了期待，任凭露水打湿裤管。我们分散开来，借着朦胧的星光，不露声色地紧盯河面。每一个泛水花的水面，都让我们兴奋不已。不久，三哥惊喜地小声喊：“快来啊，我网到一条大鱼了。”二哥飞奔过去，扑入河里，将一条一米多长的鲢鱼拖上岸。 哇，我是第一回看到这么大的鱼啊。我们无比兴奋地将大鱼抬送回家，用最大的洗澡盆都装不下。母亲的脸上笑成了花。两位姐也赶来参战，见鱼儿们在水上醉醺醺地游荡着，乐不可支。一个多小时后，家里就堆积了二十几条大鱼。 早起的人们见我们兄弟姐妹在河边抓鱼，也纷纷带上渔网，跑来捕鱼，大家都收获颇丰。这时，一条大白鲢翻起肚皮在柳树根下转圈，被我一网兜住，周围都是拿网的人，嬉笑着和我挣抢。二姐赶紧跑过来，和我一起将大鱼慢慢拖拉上来。 天大亮时，捕鱼结束。我们抬着战利品凯旋。家里的四合小院里堆满了鱼，善良的母亲把鱼儿分一些给左邻右舍品尝，一起感受收获的喜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