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带我下澡堂 邓修元 改革开放以前，城关有3家澡堂：马路浴池、中大浴池和码头浴池。 城关人是比较爱干净的，喜欢洗澡。夏天：天气炎热，大人、小孩都会在傍晚时分泡在南溪河里。会游泳的，到深水的地方劈波斩浪；不会游泳的，就在浅滩处戏水玩耍。从水巷口到龙津桥一带的南溪河面上，男男女女，人头攒动。寒冷天气，是不可以在河里洗澡，家里洗澡又太冷——后来有了塑料浴罩，要舒服一些，也给不愿去澡堂的女人们提供了方便；男人们还是禁不住澡堂的诱惑，每周要至少下一次澡堂泡一泡。 父亲在县服装厂上班，冬天给顾客做棉衣，也做皮袄。下班回到家，经常全身都是棉花绒和皮褥子的毛。父亲就要去澡堂洗澡，一是洗去身上的棉绒毛；一是解除整天劳动的困乏。父亲偶尔也带着我去澡堂洗澡。 城关澡堂的格局是这样的——进门是一间门厅，对里是一道厚厚的门帘；旁边是售票处（也可以寄存贵重物品）。洗浴的价钱分大堂和包间：大堂8分；包间1毛2分和1毛8分。普通的人只洗8分的——买了澡票，掀开门帘，进到大堂，一排排长椅，找个空位，脱光衣服放好；跑堂的会递过来一条毛巾，就可以下池子了；有点身份的人会花上1毛2分或1毛8分钱，踱到隔壁的包间里，找一张满意的躺椅坐下；跑堂的立刻跑过来，递过来一个热毛巾把子，将放在茶几上的茶杯放一撮茶叶，长嘴大铜壶冲上开水，盖上盖子，说一声：“先生慢用。”躬身退下。热毛巾擦一下脸，喝几口茶，慢慢地脱衣服，放到躺椅上，穿上放在躺椅下面的拖鞋，走向池子。 父亲单独下澡堂洗澡的时候，都是只花8分钱；带着我下澡堂，他就要花1毛2分钱甚至是1毛8分钱了。也许是沾了我的光，他才偶尔享受一回吧？ 澡池子热气腾腾，水雾迷蒙，隐约可见人影。先在大池子里面泡一会（水温较低），再到小池子（水温比大池子高）泡一会儿；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池子，水温更高——60度左右，上面用木格子盖住，供有脚气的人烫脚专用；如果愿意再花5分钱，还可以请搓背工帮助搓背。池子的水每天换一次，上午比较干净，到了晚上和夜间，水就比较浑浊甚至像米汤了——早先的澡堂是没有淋浴的。 泡到全身出汗了，有人将毛巾沾湿，贴到池子的墙面上，然后将背靠着毛巾，左右不停地摩擦，这样就可以省下搓背的钱了。我和父亲相互配合：父亲先给我擦背，他用毛巾在我的背上轻轻地上下左右擦拭着，生怕擦破了我的皮肤，然后打点香皂，抹一抹，再清洗干净。临到我给父亲搓背了，他坐在池子边沿上，我站在池子里够不到他的背，站到池子边沿上，又用不上劲；我就跪在池子的边沿上给父亲擦背，父亲赶忙用毛巾垫在我的膝盖下面。他让我用力，我使劲地擦着，他高兴地说着：“真舒服，儿子。”搓了一阵子，我也给父亲的背打点香皂，抹一抹，再用毛巾沾着水清洗。然后，我们用毛巾洗洗身子，擦干水，走出池子，踏着木屐（木板拖鞋），回到座位上。 ——在大堂的，跑堂递过来一个热把子，擦干身体后，稍稍休息一下，穿好衣服就离开。 ——在包间的，跑堂也是先递过来一个热把子，然后将茶杯里加进开水；如果是1毛8分的，会在茶几上放一小碟瓜子或是花生米，躬身离开。热毛巾擦干身体后，用躺椅上的浴巾裹住半身，闭上眼睛躺下休息，喝茶，吃瓜子或花生米；跑堂不时过来递热毛巾、续水；修脚工提着工具箱过来问：“要不要修脚（付费服务）？”；碰到熟悉的人，就聊上一会，然后离开。 城关有些大的机关（县政府）、学校（舒城中学）、工厂（麻纺厂、化肥厂、酒厂等）也有澡堂，专供单位职工使用（发澡票），对外不开放。
